足以照见她所有阴暗情绪

叶荷再次敲了敲键盘，不熟悉的按键，不熟悉的操作。

代表叶璟阳的红色小人在半空中翻了个圈，蓝色小人呆滞地站在原地，局促神情也同样浮现在叶荷脸上。

叶璟阳吃完了所有的宝石。

这才发现还未出发的蓝色小人。

“键盘烂了吗？”他皱着一张包子脸，正经的样子，手指移到她手的旁边，点了点跳跃键，小冰人欢快地跳了起来。

他看着她埋低了脑袋，也不说话。

世界上怎么会有不懂打游戏的人？

隔壁家的女生男生都很喜欢跑到他家，求着和他一起玩的。

但叶荷只会躲在自己房间，或者无趣的书房。

原来是不会吗？怪不得她不理人。

叶璟阳瞬时有了一种朴素的使命感，他抓着她瘦瘦的，没什么肉的手，像握着一把干枯的树枝，有点硌人。

“点这个，它会往前跑。”

“点这个，它可以跳起来。”

“两个一起点，它可以在半空中翻起来。”

稚嫩声音开始讲解，屏幕微亮的蓝光印在略带婴儿肥的脸上，弟弟像尽职尽责的小老师，讲得细致而全面。

“……好。”

叶荷的动作仍旧带着笨拙，电脑里的小人也动得卡顿，但总归不会定在原地。

叶璟阳看着屏幕上的通关时间，破了纪录。

不过是最慢的。

叶璟阳对着这个分数，卡了两秒，说出不错二字。

如果隔壁家的小丞拿了这个时间，他一定会剥夺他的陪玩权，然后小丞肯定会又哭又闹，求他再给一次机会。

但看叶荷抿着嘴笑得小心的样子，叶璟阳又觉得游戏输赢也没那么重要。

“下次不会，要说出来。”

这话来得突兀。

在欢快的音效里，插入一根刺。

叶荷停下动作，看着弟弟故作老成，圆圆眼睛里满是认真，郑重其事。

澄澈的眼眸照见躲闪又灰败的她。

他的手还搭在她的旁边。

见她不说话，戳了戳她枯瘦的指尖。

叶荷突然有点泄气。

本来玩到新东西应该要开心的。

小冰人直直撞进沼泽地，发出一声哀嚎后化成白烟。

“你不说，我就不知道啊。”

叶璟阳继续说自己的想法。

但他没办法明白，为什么叶荷有什么事都不说话，开心了也不说，不开心也不说。

明明第一次见面，别的小孩说的话不好听，她只会站在那里，也不反驳。

妈妈做的虾，她不会吃，也只会埋着头咬。

明明不懂怎么玩游戏，也只会自己乱七八糟按着按键。

叶荷下意识想偏开头，但弟弟皱着眉，似乎真的很苦恼。

她盯着他肉肉的颊边，莹润得如同一碗牛乳。

会怎么看待她呢？她这个半路冒出来的姐姐，并不好看，并不聪明，甚至连坦诚都没有。

他无恶意的话语被自己扭曲曲解。

脆弱的自尊是白炽灯上悬着的电线，被风一吹就能晃晃悠悠，毫无定处，连带着一室光影都支离破碎。

同样的血脉，他能在妈妈爸爸的身边。

精致的成叠的相册记录着他一点一滴的成长。

而她只有和遗照一起拍摄的一寸照片，每次看到都能想到地下长眠的外婆。

他能懂很多她不会的东西，无论是钢琴还是电脑。

而她光是把手拿出来就觉得无地自容。

她觉得有无法言说，也无法形容的酸涩。

却不知道为何。

她不该怪他，却也不知道怪谁。

弟弟明亮的眼瞳中燃着一簇小小火光，却亮得足以照清她所有阴暗情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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